比永远多一天(1)(1/ 2)
下午6点的天空还有点亮,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阳光与橙黄的路灯相互辉映变成连天的昏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缓缓地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悄无声息地带走属于夏末的潮湿与闷热。吃过晚饭的青少年和上班族开始往城市中模仿水乡山林建造的公园里聚集,小桥流水,绿树葱葱,偶尔的的鸟叫虫鸣更突显出此刻的静谧与祥和。三三两两的游客不是低声交谈,就连父母呼唤孩子的声音都格外的温和,就好像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在守护这份宁静,在享受黄昏夕阳的最后一点美丽。
一辆印着医院标志的救护车也不忍心破坏这里的安宁,关闭了平日闪烁的红色顶灯,静悄悄的停在公园入口的角落。打开后车门,轻轻放下垫板,两名先行下车的青年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抬下一辆轮椅,轮椅上用尼龙活扣与加了软垫的颈托固定着一位带着毛线帽的老人。布满皱着的皮肤和涣散的眼神都在告诉周围的人,他恐怕时日无多了。然而人们还是不难从老人略显严肃的表情及萎缩后仍旧高大的身影猜测出,他当年是多么英姿飒爽。
随后一位中年的女士又从车上搀扶下另一位矮胖,还有点轻微驼背的老妇人。那是一家人吧,看着两位老人和中年女士7分相似的脸,任谁都会这样想。没错,他们是一家人。轮椅上的男人叫寿天扬,老妇人叫白驽,是寿天扬60多年的妻子,他们的唯一的女儿寿玉琦如今也已年近50。但不知道是保养好还是天生的,白驽和她女儿的外表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小了10岁。
两位医护人员和寿玉琦简单的交谈过后,交给她一个小型手提包,随后就重新上车虚掩车门,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寿玉琦把印有红色十字的手提包挎在胳膊上也不做什么,只是安静的守在两位老人的身后。
白驽并不理会他们,脚步稳健地走向被放置在一旁的老头身边,替他拢了拢腿上的毛毯,微微一笑,“老家伙,喏,你最喜欢的公园。”说着抬下巴指了指前方的公园入口,“还记得以前我和你打的赌吗?我就说嘛,你以后肯定比我更早逛不动这公园,那时候你还不信,总说我身体不如你好,肯定……”说道这里白驽突然红了双眼,赶紧闭上嘴眨巴眼睛,看着寿天扬已经退去严肃变得温和的脸。
寿天扬并没有看向公园,而是斜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白驽自言自语。他已经动不了了,也不能说话,唯一能证明他还清醒的就是那反应有点慢的双眼睛和右手的3根手指。白驽没有再说话,拿起寿天扬胸前挂着的布兜轻轻擦拭他嘴角流出的口水,然后推动轮椅往公园里走去。寿玉琦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5步左右的地方。
公园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门,也没有围墙,设计师用矮竹和一些宽叶灌木,加上各种花卉和少量山石布景作为边界,以不规则间断的方式构筑了一道厚约2米的“墙”,把喧闹的城市隔绝在这篇人造山林之外。公园依照原有地势修建,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溪流、山地、树林、放养的动物应有尽有。还能常常在你觉得走到尽头的时候,稍一转弯又让你发现新的天地。充分利用南方城市水源丰沛,物种多样的优势,把本不算大的公园建成仿佛比城市还要宽广。
白驽推着寿天扬走在路上,速度非常缓慢,引来无数路人的注视,还有一些冲他们温和的微笑,有羡慕,也有祝福。夫妻到了这把年纪还能一起逛公园,当然会在当今这个怀疑爱情的世界中特别引人注目。但是白驽却对人们的羡慕与祝福不以为然,什么公主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神话她也曾念给自己的女儿听,可是哪个过来人不知道,从头到尾的幸福是不存在的。磕磕绊绊,五味杂陈,悲欢离合才是生活真实的面貌。
若要问白驽和寿天扬这辈子幸福吗?白驽也说不上来,虽说身为南部边境少数民族的他们,婚姻观念远比多数民族的人要开放,离婚、再嫁、未婚生子什么的根本不是大事,但是他们就这样坚持了60多年。谁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们争吵过,分开过,冷战过,也提出过离婚,但是到今天,白驽也记不清到底当初是为什么都没有办理离婚。
看着眼前这个离开人照顾一天也活不下去的老头,白驽仔细思考着。真的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到今天还和他在一起的。要说爱情,或许如今还真有剩下一点,但又或许更像是习惯,一支笔用久了突然坏掉的时候也难免心酸,何况一个跟你闹腾了几十年的人。尤其年纪大了,精力远不如以前的时候,本就不爱折腾的白驽更不愿再为婚姻的问题想太多。
看着年轻人三天两头换“朋友”,动不动就问对方有多少财产,白驽难免想起自己年轻时村寨的女人也是半斤八两。哪个对子女有责任心的女人在考虑结婚抚育后代是时候,不会认真考虑男方的能力和诚意呢。毕竟女人在怀孕产子期间,以及孩子幼年时期都是非常脆弱的,而且孩子们也需要男人来教育他们必要的生存技能,给他们树立一个勇敢者的形象,这对男孩子来说尤其重要,再坚强的女人也无法取代。
只不过在山里的时候,女人考虑的是男人是否健康、强壮,能不能给家里带来更多的食物和毛皮,避免家里受到野兽袭击或被其他部族欺负。那个时候不用花钱,房子也可以从山里取材搭建,没人管你占了多少荒地,自然的大家考虑的重点就不会是“你有多少钱”,“有多少房”。可是,本质上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
事实上,以前因为劳动力有限,而且大家对住宅的要求也没有现在那么复杂,所以村寨里对盖新房这种繁重的活总是能免则免。翻修旧房是当时比较常见的行为,只不过翻修之前都会请巫医做法,获取房屋过往“住户”的许可,并请他们善待新人。如果遇到怀有恶意的“住户”,巫医则会把房子封印焚烧,许多年之内都不让村人接近,不过这种事很少出现。当然,这里说的住户并不全是“人”。
对于生在那个年代的白驽来说,曾经身为部族巫医的她,婚姻本应是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如果不是时代变迁与战乱,恐怕这一辈子她也不会有机会与身为猎户之子的寿天扬走到一起。造化弄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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